“你……你別這麽叫我。”

餘悅看著?面前那張近在咫尺的臉, 耳根不由得?發了燙，幸好她耳邊有碎發, 能起到一點兒遮擋的作用。否則她的窘迫必然要被他看了去。

“可現在你是平安的老師, 我們要真實一點。所以?餘老師，我能成為你的旁聽生嗎？”

他語氣真摯，表情正經, 但餘悅就是覺得?魏棋在戲弄她。

“聽吧, 只要你有空。”

語氣帶著?些羞惱，又裝作平靜。

“嗯。”

魏棋笑一聲, 看餘悅一眼, 挪了挪凳子。在他挪凳子的那一瞬間，餘悅心跳得?像是要飛出來。

她以?為魏棋要挪過來跟自己看一本書。

沒想到在她豐富多彩的內心活動裏，魏棋搬著?凳子擠在了魏平安身旁, 和?魏平安共看一本書。

端正乖巧，宛如在學校認真上課的學生, 那雙眼睛好像對?知識充滿了渴望, 直勾勾、一瞬不移地盯著?餘悅這個“老師”。

餘悅刻意不去看他, 彎唇對?著?魏平安說：“平安姐姐現在先?不教你，姐姐先?看一下?你自己都學了什麽好不好？”

魏平安有些緊張, 小聲應句好。

隨即他翻開自己的英語書, 小聲讀著?他讀過的簡單句子, 單詞。

很?多磕磕絆絆地地方他讀一句, 會擡起頭來悄悄打量一眼, 然後每次都能對?上餘悅鼓勵的笑和?讚賞的眼神?。

漸漸地，他讀書的聲音都慢慢大了起來。

餘悅認真聽著?魏平安讀書, 在腦子裏記下?他發音上的問題。邊記邊想，魏平安真的很?厲害。

九歲的孩子, 剛剛上三年級，剛剛正式開始學英語就已經達到了這個水平，還是通過在家自學學來的。

真的很?厲害。

過了一小會兒魏平安停下?了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?餘悅：“姐姐，我只會這些了……”

“平安你已經很?厲害啦！這些都是你自己跟著?手機上的老師學的嗎？”

“不是的”，魏平安搖頭，指指身旁：“是我哥教我的。”

餘悅說著?魏平安的指向看去，看到了垂著?眸子，目光認真的落在手裏的紅蘋果上的魏棋。

“那你哥也?厲害。”

她收回目光，毫不吝嗇地給予青年誇獎。

“嗯嗯！我哥可厲害了！他什麽都會！”明明誇的是魏棋，但是當事人也?只是頓住了一下?，立馬便?恢覆正常，而反觀魏平安，卻比聽到自己被誇獎更要高興。

他很?喜歡他的哥，一定?是因為他哥對?他非常好，餘悅想。

提起自己哥哥，魏平安一下?子變得?自信、自豪、開朗起來。

他亮著?眸子，說他哥會做飯，做飯超級好吃；說他哥會照顧人，照顧人很?貼心；說他哥學習也?很?厲害，能教給他好多東西?……

餘悅正聽得?津津有味。

就見魏平安嘴上覆了一只手。

“行了，別跟人使?勁吹你哥了，再吹你哥自己都聽不下?去了。”

他含著?笑，帶著?些壞勁，用力揉了揉魏平安的腦袋。

感受到自己被人直白地註視著?，魏棋松開捂住魏平安嘴的手，沖看著?他的人揚眉，在另一直手上上下?拋著?紅彤彤的大蘋果，最後一下?他接住，然後將蘋果遞給餘悅：“吶，你的蘋果不冰了，可以?吃了。”

“甜麽？”

餘悅彎唇。

“不甜不要錢。”

魏棋說著?，起身，走向門外。

“哥！你幹什麽去？”

魏平安問。

他頭也?不回，嗓音帶笑：“你不是跟你餘悅姐姐吹牛說你哥做飯可厲害可好吃了麽？我去買菜，等會兒回來證明一下?自己，免得?你餘悅姐姐覺得?你是說謊精。”

“我想吃油潑面！”

“好！”

他聲音越來越小，直至走遠後完全消失。

餘悅低頭笑，看了一眼手裏的蘋果，湊過去咬一口。

嗯，是甜的，很?甜。

半個多小時後魏棋拎著?一大包東西?回來，那會兒餘悅正在給魏平安教音標。

對?於餘悅來說，音標就像我們的拼音，很?有用，屬於必學內容。

魏平安在練著?音標的發音，他讀一個，餘悅幫他指正一個。

餘光瞥見魏棋回來，她望過去，魏棋晃了晃手裏的袋子，揚唇問她：“油潑面吃嗎？”

餘悅：“吃。”

“嗯，你講你的，我來弄。”

餘悅收回目光，看著?魏平安皺著?眉頭，看架勢像是要把所有音標一下?子都記完的模樣，不由得?笑了笑，“平安，這些音標咱們不用一天把它學完。咱們只要每天學一點兒，覆習一下?，久而久之就熟練啦。來，你翻到單詞表，我教你怎麽用咱們剛剛學過的音標。”

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湊在一起，格外的溫馨。

魏棋看了一眼兩人，從墻上拿下?圍裙，系在自己身上，洗著?買回來的菜。

蔥、蒜、青菜、肉、辣椒。

還有……香椿。

學了一會兒後，餘悅提出要休息五分鐘，然後監督著?魏平安按按眼睛，舒緩一下?眼睛的疲勞。

在魏平安閉著?眼睛認真按摩眼睛的時候，餘悅光明正大的走神?，目光認真地打量著?這間屋子。

床、櫃子、小太陽、桌子……然後是系著?黑色圍裙的人。

他穿著?那件她覺得?好看的衣服，頂著?那張她認為過分打眼的臉，低著?頭，認真切著?菜，刀法過分熟練。

像煙火灑落在了人間。

餘悅拿出手機，狀似在回消息，實則偷偷拍一張。

存在手機裏，藏在心裏。

屋外的光線逐漸變得?昏黃，屋內的飯香味越來越濃，越來越勾人。

餘悅聞著?這飄香的氣息，覺得?自己有些餓了。但她想了想，還是忍著?。

直到“刺啦”一聲，屋子內白汽蒸騰，特殊的香味四溢。

餘悅再也?忍不住了，拍拍魏平安的小腦袋：“平安，休息一會兒，快吃飯了。”

然後不等魏平安反應，她自己噌一下?站起來，跑到了魏棋跟前，站在他身側，看到他熟練地撒上配料，攪拌，甚至是顛鍋。

“不嫌嗆？”

他動作不停，微微偏頭，整個目光都落在她面上。

餘悅看到他被鍋上冒出來的熱氣和?辣氣嗆紅的眼，和?鼻尖細碎的汗。

“不嗆。”

她翻著?口袋，終於翻出來了一包濕巾，拆開後她想遞給魏棋，卻看到了魏棋忙到根本騰不開的手。

鬼使?神?差的，餘悅輕輕喊了一聲。

“魏棋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你低頭。”

魏棋不假思索，便?將腦袋往她那裏靠了靠。

下?一瞬，冰冰涼涼的紙巾落在他的鼻尖，緩慢擦拭後又落到額頭。

紙巾落在皮膚上的那一瞬間，兩個人都一顫。但相比於魏棋，餘悅面上表現得?很?鎮定?。

擦完後她收回手，魏棋輕輕喊一句她的名字。

餘悅沖他一笑：“魏棋，菜要糊了。”

魏棋的註意力忙回到鍋裏的菜上。

因為那是她最喜歡吃的菜。

而餘悅，假裝平靜地回到屬於自己的桌子前，落坐在自己的板凳上。

輕輕地、輕輕地捂住心臟。

劇烈跳動的心臟。

十幾?分鐘後，桌上的書本被收了起來。三個人各圍坐在桌子一側，每個人面前都放了一碗香氣四飄的面。

桌子的最中央有一盤爆炒香椿和?一盤香椿炒肉。

小太陽被架在櫃子上，散發出來的有限的、溫暖的光芒盡量平等地照在每一個人臉上、身上。

“餘悅姐姐，你快嘗嘗我哥做的飯！”魏平安亮著?眸子看她。

而他口中的兩位主人公誰都沒有再提及剛剛發生過的事。

因為已經錯過了最佳時間。

餘悅聞言給面子的吃了一大口面，在魏平安期待的目光下?，讚嘆一句：“超級好吃！”

魏平安笑了，餘悅笑了。

做飯的人也?笑了。

“那你再嘗嘗這個爆炒香椿！”

餘悅早就想嘗了，此刻也?非常給面子的夾了一大筷子。

入口的那一瞬間，熟悉的香味頓時爬上味蕾。

餘悅將嘴裏的菜吃完，偏頭肯定?地問魏棋：“你是嶺南的？”

會做爆炒香椿的人很?多，

但這個味道她不會記錯。

這裏面有嶺南人獨特的調料，也?是嶺南人炒香椿時必放的調料。

“嗯，我是嶺南的。”

魏棋垂眸。

“嶺南哪裏的？”

餘悅問。

“嶺南……”

魏平安張口想要說話，就被魏棋一個眼神?止住。

而後魏棋看向餘悅，眉眼帶著?笑，“嶺南一個小地方的，說了你也?不知道。”

“姐姐，再嘗嘗這個肉！”

魏平安也?適時夾一塊肉給她，打消了餘悅想要繼續說下?去、問下?去的話。

“魏棋，很?好吃，你也?吃。”

她吃一口後，不吝嗇地誇獎，然後笑著?看向他。

就是在那麽一刻，

魏棋恍惚間覺得?星星落在了他身上。

觸手可及，舉目可望，

因此，

他情願去愛這煙火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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